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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麦黄时

[2020-06-06 00:21:44] 来源: 编辑:燕子 点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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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麦子黄了,黄在金色的夏天里。立夏过后,在布谷鸟“快黄快割”的阵阵欢叫声中,麦子一天一个样,放眼望去,齐刷刷的一片金黄,就像给大地铺上一张黄色的大地毯,麦秆也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站立着,一粒粒红、黄、白色的麦粒圆鼓鼓的,镶嵌在一簇簇如剑一般挺立的麦芒之中。

汉滨区江北小学   谭照楚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麦子黄了,黄在金色的夏天里。立夏过后,在布谷鸟“快黄快割”的阵阵欢叫声中,麦子一天一个样,放眼望去,齐刷刷的一片金黄,就像给大地铺上一张黄色的大地毯,麦秆也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站立着,一粒粒红、黄、白色的麦粒圆鼓鼓的,镶嵌在一簇簇如剑一般挺立的麦芒之中。我们站在一块块麦地边,揉碎几粒大的麦穗,把新鲜的麦粒放在手心里,深呼吸,贪婪地吮吸着麦子的清香……

       这是我儿时最为熟悉、最难以忘怀的画面。在安康的山区,小麦是最重要的农作物。“一季麦子十年粮”,它是细粮,关乎一家老小能否在一年中吃上白面馒头、饺子、面条,关乎到能否及时、高质量地完成公购粮上交任务,关系到一家人一年中生活水平的高低。没有一种农作物会像小麦一样,经历四季,牵动着农人们的心:秋种、冬眠、春长、夏收,它在跨越四季漫长的生长中,孕育出饱满的生命;没有一种农作物会让农人们投入那么大的成本和精力,播种、除草、施肥、浇水,它在农人们辛勤的劳作中,寄托着农人们一家老小对生活的希望。

       麦黄时节,白天渐渐长起来了,天也渐渐热起来了。大人们从麦子抽穗开始,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麦田,每天早、中、晚时间都会准时地出现在田间地头,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时而忧愁,时而笑容满面,这是一家人一年中最大的期盼啊。每到那个时节,父亲总是闲不下来,他走到麦地间,摘下几粒大、中、小不等的麦粒,轻轻地揉碎,吹去麦壳,放在鼻前闻闻麦粒的清香,估算当年的亩产;他会到各个地块去看麦子黄的程度,盘算什么时候开镰,先从哪里开始,最后从哪个地块结束;他早早地从楼上找出大大小小的镰刀,在磨刀石上磨得风快,细心地用废旧棉布把镰刀把缠上好多遍,他说这样才会不伤手,这样才叫作磨镰刀不误割麦工;他提前编织好打麦子的连枷(那时候没有脱粒机,麦子收割完后要么用碾滚碾,要么用藤条和树棍制成连枷去打),开始轧场,拾掇院坝,他在这里修修,那里补补,直到把院坝平整光亮,和镜面一样,方才休止,他说这是今后晾晒麦捆和打场的地方,不可马虎。

       盼望着,盼望着,最向阳的那块麦地,一片金黄,已到了开镰的时节。父亲召集全家老小,做开镰前动员讲话,他说,麦熟一晌,必须尽快让麦粒归仓,要是遇上连阴雨,一年的劳苦就会打了水漂!谁割麦子、挑麦捆子,谁捡麦穗、码麦垛子,谁送茶水便饭,父亲分派好每个人的劳动任务,讲清楚劳动要求。父亲讲话时,自豪和喜悦写满脸上,那个时刻,他就像一位即将挂帅出征的将军。

       父亲说,“三早当一工”,当农民没有资格睡懒觉。天边刚出现鱼肚白,父亲便早早带领着一家老小向着麦地出发了。一块块麦田绕山而转,金色的麦浪随风摇曳。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走近地头,好多家的麦田里已经开始响镰了,一个个农人穿着长袖长裤衣衫,戴着草帽,正挥汗如雨,埋头忙着收割,没有人说话,只听见“嚓嚓嚓”的割麦声。一个个黑黝黝的皮肤上滚动着豆大的汗珠,不时地扯起脖子上的羊肚手巾擦把汗,之后,便是低头,弯腰,一手握住一大把麦秸秆,一手挥舞着镰刀,刷刷刷,只见一片片麦阵被割倒。我们也很快地加入到割麦大军中去了,父亲指定好每个人割麦的赛口,从地底下开始向地上方进军。父亲说,割麦子一定不要急躁,要始终保持一个劲儿,慌不得,快不得,也慢不得。果不其然,我们小孩子很快便就从刚刚开镰时的莺歌小唱,到最后不言不语,慢了下来,只觉得腰酸腿疼,手发软,镰刀也不大受使唤了。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烈日炎炎,纹风不动,我们很快便口干舌燥,但是舍不得歇息,所好大壶茶就在地头,喝一口,便又觉得补充了无限的能量,继续开始收割。麦芒又尖又细,不大一会儿,便把脸蛋、脖子和手背刺得绯红,伴随着一滴滴汗珠,让皮肤奇痒不止,疼痛难忍。顾不了这些了,“嚓嚓嚓”,几把麦秆便捆起一个麦捆子,不多时,只见割过麦子的空地上便排满了一个个敦敦实实的麦捆子,就像一个个昂首挺立的哨兵,正检阅着辛勤的割麦大军。

       要歇伙了,麦捆子已是一大片了,大人们便用绳子捆起麦捆子,要么用扁担挑,要么用背架子往回背,于是在山路上便行走着一个个满载而归的麦客,只见他们短短的两腿在山路间快速移动,沉重的担子或背架子在肩头颤颤巍巍,不住地闪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丰收的喜悦之歌啊。

       我们已早早地放了忙假,我那时候人小,分的赛口很小,主要负责拾捡麦穗,送茶水干粮。父亲说,颗粒要归仓,哪怕是一粒麦穗也不要遗落在田间地头,那会是对老天爷的大不敬和对粮食的亵渎,是要遭报应的。我便背着挎篮子,严肃认真地行走在已经收割过的麦地里,决心不放走任何一个散落在地间的麦穗。大人们舍不得回家吃饭,我便又成了送饭大使,中午饭就在田间地头解决了,一个个馒头和麦地里麦子的清香夹杂在一起,让人陶醉,一碗碗绿豆稀饭,既耐饿又解渴。农人们在那几天都成了钢铁战士,一场场割麦大战从天麻麻亮开始,到月亮升起或天黑时结束,甚至还有人家在有月亮的晚上连夜奋战。我当时很不解,人们在这几天为啥子这么急?非要这么争分多秒地和时间赛跑。

       生活很快就给了我答案。在我上初二那年,家乡的麦子长势那叫一个好啊,好多人都说那年铁定是一个丰收之年。麦子抽穗后,麦穗大,麦粒饱满,麦杆粗大壮实,生长后劲儿足。父亲盘算着那年完成公购粮任务后,还可以多卖多少麦子,还可以给我们兄弟姐妹换一身新衣服,他一次次行走在田间地头,检阅着他的麦田,露出胜利的微笑……快黄快割吧!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立夏过后一场始料不及的连阴雨足足下了20多天,眼看着一块块麦田的麦子倒地,发黑,生芽,农人们欲哭无泪!这是一年的口粮啊,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好不容易等到天晴了,麦子已经发芽了,怎么办?生了芽的麦子也要往回收啊,不然一家老少吃啥呀?多少年过去了,生了芽的麦面仍然让我不寒而栗,没有筋道

       尚且不说,做馍,做面都不行,粘牙,没有一点麦子的香味儿,吃得不好还要拉肚子,而且好多麦子已经发霉要倒掉,减产严重。我终于明白了老人们为什么把抢麦收叫做“龙口夺食”。

       经过五六天的连续奋战,几块麦地的麦子都收回家了,每间屋里和屋檐下都堆满了麦捆子。五六月的天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眼看着刮大风,眼看着起乌云,眼看着大雨倾盆,眼看着梅雨连连……不过这一切都不要紧了,麦穗已经到屋了,农人们喝着大缸子茶,谝着闲传,悠然自得地说,天家的事情就是这样啊!

       连阴雨终于住了,太阳渐渐狠起来了,再把院坝拾掇拾掇,准备晾晒麦子,打场了。连枷声声,啪啪啪地敲打着骄傲的麦穗,也有农家套着牛拉着沉重的碾子在院坝里碾压脱粒,伴随着连枷的啪啪声,碾子骨碌碌的碾压声,农人们的欢歌声,融合在一起,演奏出一曲动听的丰收之歌。麦粒脱粒后,该扬场了,麦杆在农人们挥舞的木锨中实现麦、草分离,木锨一次次高高扬起,金色的麦粒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渐渐成了麦粒堆,再经过风车的分离,一袋袋麦子被装进深柜里,这可是摸得着、看得见的丰收啊!待到麦粒全部归仓,繁忙的抢收工作终于宣告结束了。

       多少年过去了,随着我到外边上学、工作,渐渐地告别了农活儿,很多年已经没有体验过收割麦子时的辛苦和快乐了。另一方面,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大量的农民出门打工,我们已经很少见到过长势喜人的麦田了,今天我们吃着从外边运来的、经过深加工的面粉,早已没有了传统的麦香味儿,多少有点儿遗憾。每到一年麦黄时,每当我看着国徽上的麦穗、齿轮图案时,我想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金黄色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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