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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记忆

[2019-08-28 15:53:41] 来源: 编辑: 点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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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多年后,我回忆儿时,有三件事是无法忘却的。

多年后,我回忆儿时,有三件事是无法忘却的。

第一件是麦场。那是我五六岁的时候,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有五六亩田地,每年的芒种季节是关中人最开心的时候,整片整片金黄的麦地在风中摇曳,歌唱着丰收的赞歌。

每到这个时候,父亲为了一家的生计,就会加入麦客的队伍,麦客又称刀客,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关中地区的一种地域文化,简单的说就是流动的替别人割麦子的人,芒种时节的日头是最毒的,一大早,父亲简单的吃过早饭,戴上草帽,颈上挂着毛巾,带着水杯就出门去了,父亲给主家割麦,将带穗的麦秆用腰子捆起来,背到麦场,而我最喜欢的便是在麦场等待偶尔出现的大汗淋漓的父亲。

记忆中的麦场是儿时的天堂,无数个夏天的傍晚,在麦场里度过,嘴巴里面吊着一根狗尾巴草,吹着凉风,看着麦粒,想象着天空为什么这么蓝,这么高。麦场原来在街头水池的旁边,晚上的麦场是最热闹的时候,那时没有路灯,借着月亮的晚上,大人们在麦场劳作,将白天割回来的麦秆,铺平,碾压,搭垛,扬场,装袋。他们忙碌着、欢笑着,在劳作中体会着丰收的喜悦,而我们孩子会在麦场的空隙地上玩老鹰捉小鸡,一只“老母鸡”的后面缀着七八只“小雏鸡”,有时候小朋友很多,后面就是一条“大长龙”好不壮观。最钟情的莫过于秸秆垛,秸秆堆得老高了,就像一座小山,要么爬上高高的秸秆垛,披着月光,我们在秸秆垛上翻跟头,与我们相伴的还有夹杂在秸秆中向我们倾诉心曲的蛐蛐,要么就是钻进秸秆垛,与伙伴们玩捉迷藏,通过石头剪刀布的方式,确定一个人,须闭眼睛,数十下,让其他人开始找藏身点,要是捉到谁,就轮换,儿时的我很机灵,完完全全的男孩子性格,玩这样的游戏,从来没有输过,庄稼人收成不易,我也会捣蛋,有时偷偷抓一把别家的麦子装进自家的口袋,为此没少挨父亲的打。当天刚打下的麦子装袋后,是来不及运回家的,就需要家里男壮丁留在麦场过夜,就是看场,其实是害怕麦子丢失。父亲通常会带着新奇好玩的我一起留下来,老妈就会说:“就你那样子,还看场呢,别让人家把你偷走了,你还没醒呢?”入夜,四周静寂,大人和孩子都倦怠了,一起聊天的人,回到自家场上,躺在麦秆的被窝里,闻着属于馒头的香气,望着满天的星辰,听着时有时无的蛙声,不知什么时候就进入梦乡。

 转眼已经二十余年,国家机械化发展的太快,快的让人来不及回忆,收割机代替了传统的麦客,当年的麦场已经变成了别家的院子,我们家的口粮地也已经被国家征收,儿时的乐趣终究只留在回忆里。

这一季的回忆带着父亲的辛劳和严厉,以及以父亲为代表的麦客文化的消失,这回忆一面使我神往,一面使我遗憾。

第二件是老屋。在老屋度过我整个启蒙时期,大约是我四五岁上下,那时候祖母尚且在世,由于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女孩子,在重男轻女的封建岁月中,祖母不喜欢我,连带着也不喜欢母亲,父亲经常会因为偏袒我们母女与祖母发生摩擦,但是,结局总是以父亲获胜而告终,就像那个系在大梁上的秋千架。

关中的房子盖起来讲究,住起来也是非常注重尊卑,传统的中国家居是“人”形,但是关中的房屋叫“安间”房,也叫“上房”“大房”,中间是厅房,两边是卧室,里面住着长辈,一个院落除了上房还有偏房,也叫“厦子房”房子的结构是“人”字的一半,就是半边盖的“怪”房子。这就是关中“八大怪”中的一种“怪”文化。上房住着祖母,我们一家住在偏房,地方小,从卧室到客厅到厨房都在里面,挪身的地方都有限,更别提别的欢乐场所,祖母住的上房地方大,我就开始打起注意,经常偷偷溜去祖母的上房玩,因为里面有父亲亲手为我做的秋千,秋千是用一根粗麻绳和一块木板做的,将粗麻绳一边先绑在大梁上,然后用煤钳在木板上烫两个洞将麻绳穿过,从一边穿到另一边,再将这边麻绳绑在大梁上,简单的秋千就做好了,小时候的秋千就是最好的玩具,常常邀上三五个好友,来家里荡秋千,乐此不彼的玩,我不知道的是,为此父亲不知挨了祖母多少骂,祖母常常嫌我们吵着她睡午觉了,但我们浑然不知,我们能记得只有那个挂在老屋大梁上,时不时发出吱呀摩擦声的秋千,以及秋千带给我们的欢声笑语。

在老屋还有一段启蒙读书的时光,相传爷爷在世时是一位老秀才,所以老屋的阁楼上有很多爷爷留下的书,而且有些还是爷爷的手绘独本,我也会常常光顾,我曾在老屋迷恋上金庸的武侠小说,手绘插图版,拿起来躲在被窝里看,躲在老屋的阁楼里看,那时候太天真,一心向闯荡江湖,总想待我了无牵挂,到老了归隐山林,僻远江郊老屋为伴,了却人世繁华,我们本来做好了儿时的承诺,可是老屋先食言了。

有时也会想想这些手绘版独本是不是那个从未蒙面的爷爷亲手画的,内心着实佩服,小时少不经事,太过顽皮,常常把书撕了叠成四角玩具,输给别人,那些插图版的独本也未曾幸免,完完全全祭奠了我的好胜心,记得,撕书没过多久,父亲偶然看见我撕掉的纸片,狠狠的揍了我一顿,吓得我再也没有上过阁楼,我也瞎想过,父亲生气可能是因为那些独本书籍也曾承载他的回忆,亦或许是父亲没有念过书,对书籍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此后,没过多久,祖母过世,未满孝期,儿孙不得住在上房,父亲亲手拆丢秋千架,上房的大门关上,我也未再进去过,但从此后,我再未破坏过书籍,后来每学期开学,我都会用纸将书本包好。不得不感叹人类文化的发展,混凝土的新式楼房代替了老屋成为新的时代宠儿,像老屋这样脱离烦嚣的返璞归真生活再也回不去了,现在,在整个村子里,再也看不到往日的老屋土灶房。偶尔行走在路上,如果遇到与老屋相同的地方,总会多看两眼,即使无言,也会聆听发自内心的呢喃,我还会想象他的住人曾经的生活画面,是否如我一般,这是一个潜心修炼的过程,一切都如时间的沉淀,除了感同身受的想象,我不会再有别的感觉。

老屋,见证了村子近代的繁荣兴衰的历史过程,承载多少爱恨情仇,当地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袅袅炊烟,它成了红尘中最珍贵的记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想回到贫穷的老屋,因为那时候大家都还在。

这一季的回忆带着父亲的宠爱和严厉,以及以老屋为代表的关中“房子半边盖”的怪文化的消失,这回忆一面使我神往,一面使我遗憾。

第三件是老碗会。在整个童年漫长的时光里,房梁上永远挂着久经岁月侵蚀泛着锈泽漆黑的老式吊扇,总在夏季咯吱咯吱的摆弄着它的叶片,我们靠着它带来的丝丝凉意,度过每年的夏季,但是双暑的酷热似乎考验着贫穷的黄土地人,故此,双暑来临之际,村里人都不愿意呆在家里,白天干完一天力气活的人,端着一老碗的裤带面,聚集在街头,一边乘凉,一边吃饭,一边谝闲传,母亲很喜欢去十字路口谝闲传,而我,当然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一员。

这种大家干完农活后,端着裤带面,蹲在某个固定的场所,一边咥面,一边谝闲传的未经约定的现象,久而久之,在关中形成一种特殊的民俗文化---老碗会。 我们家住在白鹿原脚下的灞桥镇,过着与白鹿原一样的习俗文化,小时候,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我们街道上干活回来的大人,都会聚集到“老碗会”,他们大多是说东家长西家短,也会讲一些新闻,爱听的故事,或者村里村外的新鲜事,其中不泛有益的农业生产经验和社会知识,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视,很多青少年从“老碗会”上获得不少的知识。

可是,父亲从来不会上“老碗会”吃饭,我总觉得他不善交际,又会觉得他是否有些自卑,因为老碗会吃饭的都是家里条件好的,饭菜质量较好,菜里都是有肉,而我们吃的最多的就是油泼面,算不上好的日子,无数次父亲会严厉的将我吼回家,不许我在吃饭的时候出去,记忆中,最严厉的一下,父亲动手打了我,那是有一年考试没有考好,父亲去开家长会,当时我还在“老碗会”上和小伙伴聊的热火朝天,玩的死去活来,我并没有意识到,在父亲开完家长会后,我再没有在出现过那里,因为之后的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父亲监督下,将玩耍的时间,全都用来学习。我曾怨过他不让我去谝闲传,后来,长大了,我渐渐明白,父亲不让我去,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不要沦为平庸,不要成为下一代面朝黄土地背朝天的人,父亲自己不去,是因为他需要休息,他要将所有谝闲传的精力,全都用来思考如何多找几份工作,让我与母亲过得更好,父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老碗会”是成人消遣的方式,并不是小孩子学习的场所,他只是不断的用行动告诉我,女孩子应当内敛矜持,不要华众取宠,同时也告诉我,做人应当多行善思,谨言慎行。父亲没有上过学,但是,他教了一个明理正直,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因为父亲,我的学业生涯不曾走过弯路。

“老碗会”这种约定自成的民俗文化,始于那个朝代已经无从考证,但是,我所经历的是这种文化依然经不住时代的发展,人民生活的提高,高楼大厦代替了平屋瓦舍,再也没有十字路口给人谝闲传的机会,我们一边惊叹国家城市化的发展速度如此之快,一边又觉得这样的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回忆。

这一季的回忆带着父亲的沉默和严厉,以及以白鹿原为代表的关中“老碗会”民俗文化的消失,这回忆一面使我神往,一面使我遗憾。

(汉滨区大河镇大河小学  贺雪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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