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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说不清有好多次了，忽然会想起我在1986年在安康七里沟上安康第二师范学校时教我语文基础知识课程的刘先兰老师了！
而在今年的教师节前，我们汉阴县教体局曾公开征集大家写写当年让自己最受益的老师的文章或感言时，我再次想到了我的刘老师······
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三十多年过去了，刘老师，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二
刘先兰老师那时给我们带“语基”（语文基础知识）。她几乎是出口成章，给我们讲各类修辞手法时，几乎都是用中外名著，名家的诗歌或其它文学著作的原文予以说明！而且不是照着读，而是脱口而背！
如，她给我们背过裴多菲的《你爱的是春天，我爱的是秋季》：
“你爱的是春天，我爱的是秋季
你的红红的脸，是春天的玫瑰
我的疲倦的眼光，秋天太阳的光辉······”
《我愿意是急流·······》
“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的游来游去······”
“我们飞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场。
我们飞向东方，
东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们飞向南方，
南方同是一座坟墓。
我们飞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狱。
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
只好学着海洋哀哭。 ”（唉，老师背这首诗的时候，我只记得她是那么的流畅，谁的诗，真的不知道，直到刚刚百度了一下，才知道该诗出自郭沫若的《凤凰涅槃》！）
那时，我也开始对文学颇为好奇，颇有好感，甚至有当作家的梦想！当然，在那之前，文学积淀为“0”。哪知道那么多古今中外的美妙的东西········
那时的刘先兰老师，个子高挑，眼睛大大的，黑油油的刘海发型，有着无限的温柔与活力！她上课从未批评过人,但上她的课，哪有时间与精力去调皮去开小差，她讲的所有的一切，都唯恐漏掉一字！
她给我们带的是《语文基础知识》，就是讲一些语法知识，各种语文修辞手法等等，好好枯燥的书，枯燥的文字，文中连一幅插图也没有。但经刘老师的各种“美篇”例证，让那些枯燥的语文修辞手法那么鲜活！甚至那本《语基》课本，也被我珍藏了好多年，因为,那里面,有我好多的歪歪扭扭的课堂笔记！
三
如今，只要我偶然的回想起我那暗淡的七里沟安二师求学时的岁月，我就会回想起那段狂热的追求文学甚至想当作家成天找书读，成天如酸楚古代文人般的“痛苦状”的岁月，也自然会想起刘先兰老师把我带进了那么美妙的文学世界的岁月······
那时，我是个几乎从未读过课外书的乡下孩子，忽然听到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来自世界各国的美妙的文字的声音，这些声音又因为从这么的一位年青、美丽、温柔，个子高挑，眉目清秀的刘老师那宛如清泉又似软玉般的话语直入我那如荒原如懵懂未开的大脑中·······让我至今仍如印版一般，清晰的记得当时课堂上的所有场景！
那时的七里沟的安康第二师范学校，校园很乱很旧，只有法国梧桐高大茂盛。我们的教室都是如农村那般的瓦房，那时，安二师才开办，学生与老师都很少······
当刘老师课讲完了，还没下课，就让我们自己再整理一下笔记。教室就迅速静了下来，大家都听话的边看书，边做笔记、做题，刘老师就轻盈的在教室里走着。然后，刘老师忽然在我的座位边停了下来，她俯下身子，黑发如瀑，用她那极其温柔、清泉般的声音悄悄的对我说：“仕才，你有时间看一下杰克·伦敦的小说，如《渴望生存》，你要勇敢一点，阳刚一点······”------听到刘老师那么的真诚，那么的莫名其妙的建议我要勇敢要阳刚，我既难过，又温暖-------
30多年的今天，我努力的回忆起刘老师轻悄悄对我说那些话的情景时，我的眼眶与鼻子都酸酸的，涩涩的，眼睛开始朦了，湿润了······
是的，当我懵懵懂懂的从我家乡的乡村学校，来到陌生的石泉师范，后来学校又迁到安康的七里沟成为安康第二师范学校时，我在众多的老师、同学面前是那么的无知、渺小。同学们谈话的好多话题我都是闻所未闻，同学们擅长的篮球、排球我以前几乎没打过，我甚至连体育考试时跳的木马、木箱等，根本就跳不过去，后来还因此考试不及格而留级；而看到一些同学得到学校领导、老师的器重而担任班上及学校团委、学生会干部而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样子时，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七里沟的尘埃、空气······因为曾受到美术老师表扬而喜欢上画画后，也曾被当时的校长狠狠的批评甚至挖苦！
总之，那时的我，内心极度自卑，自觉行秽，也不知与人交流，请教探讨如何改变自己，塑造自己；因为家里经济非常拮据，父亲供我上学已经非常尽力了，我当时似乎也没有几身得体的衣服，也没有一双好的白色的运动鞋，更不用说什么皮鞋了。有时，真的很为自己难为情。在老师与气势盛的同学面前，我真的有些畏畏缩缩的，这显然哪有男子汉的威严------可我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了！
·······
因为自己的怯懦，因为自己的自卑，也因为自己的封闭与倔强，自己后来，吃了很多的亏，吃了好多的苦。有些亏，有些苦，也是因为自己畏畏缩缩的性格与啥事闷在心里造成的！其实，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自苦，哪有那么多的限制，哪有那么多的恐惧与害怕，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不必太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但是，在我小时候直到自己跌跌撞撞的走上了自己内心看来那么坎坷的人生之旅的现在，我真的很少听到有声音对我说，我可以变得勇敢、刚强，如同《渴望生存》中的主人公······
是的，直到现在，我的性格中，还有好多的限制，还不是那么的大方，那么的洒脱自信。怯懦与自卑，时常还会困扰我，侵蚀我的健康，但我真的很感恩我的刘先兰老师，在我当时人生混沌的时候，对我这个在班上毫不起眼的自卑如同自己是灰尘的学生那么有爱，那么温柔的关照到了我的性格的成长与健全；或许，还有一点就是，刘老师走近我，让我觉得我的重要，我有些受宠若惊，我觉得那个低矮的昏暗的教室顿时变得那么的明亮，宽敞，刘老师从我身边走过之后，我似乎悄悄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同学们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并没有其他同学有此幸运，我内心有一股暖流！
四
后来，受到刘老师的鼓励，我也注意在平时的学习中、生活中锻炼自己的性格。也敢去找刘老师，向她借书看。那时候，学校才新建，百废待兴，图书非常有限，能从老师那儿借到好书，也很不易······
我好像记得对我后来影响很大的两本书：《普希金抒情诗选》（上下两册）与由郑振铎翻译的泰戈尔的《新月集》、《飞鸟集》就是从刘先兰老师那儿借的，而且借了就没还了！
没还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我有些不够仗义，借了就不想还；还有一个原因是，刘老师教了我们一段时间就因为课程开设原因还是身体原因没教我们了。而我后来不久，因为期末两门功课不及格被宣布留级。留级对当时年少的我来说，犹如晴空霹雳，但就在学校宣布我留级的那天早上，我手头正好有从刘老师那儿借的《普希金抒情诗选》（上下两册），于是，我怀着深深的羞愧与不知所措，默默的走到学校的后山坡上，当时大概是秋天的光景吧，我在山坡的地头泥泞的小路上，吟读着普希金的诗·······
我似乎能读懂一些普希金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悒郁，不要悲伤
一切都是暂时的
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
将变成可爱”
······
谢谢你，刘老师，谢谢你在我人生灰暗的时候，给我带来的一束光，并因此，让我虽然也已经体会过一些世事风云人情冷暖之后，让我觉得，我那苦涩的求学之路，有许多的光华；让我虽然最终也没有成为作家，但你为我打开的文学之门，让我看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文学世界，让我窄逼的心灵基底，有了文学的滋养而变得日渐开阔······
五
就在刚刚的9月9日晚上，夜半醒了，我又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人和事，忽然想到，我可以百度一下我的刘先兰老师嘛！结果，竟然在百度上找到了她的电话！
于是，第二天晚上，静下来的我拨通了刘老师的电话：刘老师已记不得我了，但我却那么深刻的记着我的刘老师，我好开心，好激动！刘老师好好的，她只是后来到汉中教书去了，也快要退休了，我说着我心底的印象与对她的感恩，她的声音还一如过去，我禁不住有些哽了，就祝福了刘老师一句就挂了电话！
刘老师，谢谢你！
(汉阴县汉阴中学 胡仕才)
2018年9月23日——10月7日于青枫秀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