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当年栽秧酒

    这几日天气晴好，乡间河道边，沟沟岔岔间的或大或小的水田里，时常可见热闹的栽秧场面。那熟悉的场景，已经好多年没有亲身体会了。

    小时候，老家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小村子。一条小河沟两侧只有很少的几块水田，其余的都是旱坡地。那时候，我家由于没有劳力，在那个按劳力分田地的年代，没有劳力就意味着分不来好田地。于是，我家就和舅舅家总共分了6分面积的一块水田。六分，现在的年轻人可能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其实也就是30多个平方。两家人就分了那么多一点儿水田，何其可怜!所以，小时候的我坡地的农活都会干，可就是没插过秧，没收割过谷子。那时候，哪家能有大白米饭吃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吃着碗里白米饭的神情不亚于如今胳膊上带着块劳力士。

    记忆深刻的一次栽秧还是和老婆还没结婚时在老丈人家。那时候老婆不是还没到手么，要好好表现啊。结果好像那次干活还很辛苦，累得够呛。栽秧看似轻松，其实不然。人猫着腰在微凉的泥田里忙活上几个小时，那真是浑身酸痛，腰都要直不起来了。打那以后好多年都没有栽过秧了。

    十几年前，我还在一所偏远的山村学校教书。那个地方虽然偏远，自然条件却还好，水田很多。几乎家家都有或多或少的几块。每年的这个时候。栽秧就成了一件大事。当地的风俗是，栽秧不仅要请乡邻帮忙，而且每家的孩子妇孺都要请上，要提前买好菜，置办上丰盛的酒席，酒席的正宗程度不亚于春节。一般人家栽个秧都要办上两三席，如果亲戚家眷比较多，还有办上六七席的的都有。家家如是，年年如此。

    当天栽秧的程序是，一大早，在主人家里用过早点，一般是比较简单的面食之类，然后就赶早出工，早晨凉快啊，所以要赶早。干到九十点的时候要加餐，当地叫：“打点”，也就是补充能量，一般是搬来大捆的啤酒，蒸馍，方便面，香甜的甜酒（有的地方叫醪糟），等等，于是，主人招呼一声，“大家都歇歇吧!"三三两两的人群就来到桑树下等背阴的地方，开始各取所需，补充能量了。当天的东西是不限量的，你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过人们还是适可而止，喝酒不可过量，要不然醉了，栽倒在秧田里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就这样，干干歇歇，一般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这一天的栽秧工作就算结束了。主人吆喝一声，浩浩荡荡的劳动队伍就打道回府了。家里面，一大群女人们早就忙活多时了，厨房内烟雾缭绕，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大碗小碗，大盆小盏。一派忙碌景象。

    稍作洗漱，吸上一支烟，喝过一杯茶。饭菜也就准备好了。?于是，一番紧张的忙乱之后，酒席摆好。准备入席了。那时候，当地人不管哪一家栽秧，都要到小学校去把全校老师请上，说是当天务必要去喝栽秧酒。言辞诚恳，你是万万推脱不掉的。每到开席的时候，主人把我们早早的请到家里坐下，先喝茶吃东西。等到酒席预备好，主人就安排比较有点身份的人和我们坐在一席，以示尊重。然后妇女们，孩子们都在不同的席上就坐。接着就上菜，那一天有些家庭还要专门请厨子的，菜肴那是相当的丰盛。不但有自产的，也有买来的时鲜菜，说实话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当地的腊猪头肉和血豆腐干。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保管的，过年时的猪头肉还能保管到现在，一点儿也没变坏，色泽金黄，看着都让你流口水。那血豆腐干，香醇酥软，不肥不腻，嚼在口中，一嘴的香， 你绝对是越吃越想吃，那种自然的味道，你在啥子高档酒店也休想吃到。有菜就有酒啊，那些自酿的甜杆酒，啤酒，饮料应有尽有。不过我们是一点儿也没便宜占的。往往在同一酒桌陪我们的都是些酒量超好的人。老乡们人又极厚道。小碗一样的大酒盅满满的斟上，一句先干为敬，人家就喝个底朝天， 你怎么办？只有硬着头皮上呗。像我这种草鸡型的酒量，往往是不到三巡就已面红耳赤，喘气如牛了。放眼看去，好不热闹，有吃的有喝的，有划拳的，有猜宝的。还有些妇女也好生了得，人精干，酒量也不敢小觑，像我等简直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女人一旦喝了酒，粉面含春，别有一种漂亮。真正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女主人提着酒壶出来了。一般的女主人不但能干，那一张嘴也很能说，反正就是叫你喝酒，还不是一杯，往往都是两三杯，任凭你防意如城，除非你开始时就没端酒杯，否则你说啥也是白搭。再说你不喝是不行的，你想想看人家忙活了一天，弄出这么丰盛的酒席，让你喝杯酒你还不喝，能说得过去吗？于是乎，把眼一闭：喝！你越喝的爽快，主人越高兴，认为你不见外，瞧得起人家。女主人过后，那些小学生又来了。乖乖，那些崽子平时在学校都对老师言听计从，这会子老师说什么都没用的了。你不喝，孩子就提着酒壶在你跟前老站着，你最后还不得乖乖就范？结果往往就是，喝一次栽秧酒就醉一次。几年间，也记不清醉了多少回，不过所好的是还没出过大丑，小丑当然还是出过的。

    后来，我调到了另外一所学校。也许是地域变化的原因吧，这儿周边的群众对老师的态度要淡漠的多了，周边的群众很多都打工去了，秧都没的栽了，更别说喝什么栽秧酒了。再说我现在由于身体的原因也不敢喝酒了，看来喝栽秧酒的经历真的已成为历史了。然而，那种热闹的场景，那酽酽的甜杆酒香已飘散在岁月的年轮深处，回味悠长。(汉滨区东坝小学 史良)